本帖最后由 四川三哥 于 2017-10-3 07:57 编辑
生意不顺目标差甚远,证人顽固拒绝还真相
那天实在太累了,徒步走了一百多里路,早上六点出门晚上十点多才回家.郭父给我们说话时我这双眼晴一点也不听使唤,说着说着就闭拢去了.嘴上应着"嗯嗯"但呼噜声不断从鼻腔里传出.郭父见此情形就让我们早点洗洗睡觉,明天还要继续卖袜子,还有四百双袜子任重而道远呢!
第二天,早饭后郭父直奔汽车站去地区开会,我和小郭仍然背着行囊沿湘江逆流而上.正值最美人间四月天,潇湘江头四月春,柳条弄日摇黄金......尽管湘江风光如此醉人,也改变不了我的担忧和烦恼.湘江的浪花滔滔不绝地向东奔流.毫无顾忌,毫无留念,大有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汹涌澎湃头也不回地一直向前.也不知道它们为何而奔忙,又为何而汇聚大海?这也许在暗示一个人的人生,只有奔流不息才有活力,才有人生的希望,才有了大海一样的宽广和深邃......我望着江面上的船只,那些匆匆过客,他们也许如同江水一样奔忙着自己的生计,自己的人生愿望.来的那天,小郭告诉我这就是湘江.从湘江可直达漓江到桂林,也可在冷水滩乘火车或汽车到桂林.桂林离我们这里很近,但我都没机会去看看甲天下的山水.还有,在这湘江的上流,曾经诞生过好几位伟人,是他们改写了我国近代史.是他们让我们的国家走向独立,民主,自由.那天,我还许下诺言.如果顺利的话,卖掉五百双袜子,赚上五百元钱.邀请小郭去韶山,去桂林.根据如此情形,只怕是要违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诺言了......
我们像昨天一样,拿着郭父的书信走了一个又一个供销社.直至傍晚,依然是收效甚微,卖出的数量还不如昨天.这些供销社在计划经济的束缚下,在贫穷落后的困扰下,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看得出,这些淳朴忠厚的人为郭书记尽心尽力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但凡郭父有备书信之处我们无一遗漏.我和小郭背着还剩下的三百双袜子,只好继续走街串巷地叫卖.同时也在等待郭父开会回来,把寻找证人的好消息带回来.一周以后,郭父会毕返乡.带回的消息却是:"此事已托全零陵县公社级以上的干部帮忙查找,一旦有消息他们会电话告知."既来之,则安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自从十天前来到湖南,特别要感谢的人是小郭.他每天不辞辛劳起早摸黑地陪伴我,帮我讨价还价吆喝叫卖.甚至好几次被"打击投机倒把"的人抓住,关进小黑屋.记得有一次,我俩正在马路边兜售袜子,突然来了几个彪形大汉,不分清红皂白把我们连人带货全部扣押.那天,被关了十几个小时,没吃没喝直至郭父赶到才被放行.如今想起来,觉得非常愧疚.在他家管吃管住跑前跑后,还依靠郭父的关系销售袜子,并在百忙之中寻找证人,父子俩却毫无怨言......
又过了两天,我和小郭正在集市上叫卖,郭父的秘书小王来叫我们说:"郭书记有急事找你们,叫你们火速赶到区委."我们即刻收摊,用最快的速度跑步来到郭父办公室.见郭父等得有点心急了,正拎着包要出门.见我们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急切地说:"小张,你要找的人有下落了,我陪你一同去零陵.济云把祙子背回家,好好休息休息."我一听证人有消息了,一下子所有烦恼与疲惫顿时烟消云散.我和郭父乘上等在办公室楼下的侧三轮摩托车,直奔零陵县城而去.小郭家虽是永州,但离零陵相隔也就十几公里之遥,没化多少时间我们就来到了零陵县文教局.文教局大门口早就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人在等待,郭父与那人握手后就直奔档案室,我紧随其后生怕跟丢.
干部模样的人把我们带到二楼档案室,叫档案管理员调取退休教师颜清的档案,我一听"颜清",觉得不对.连忙申辩说:"不对,不对.应该是颜中清啊."郭父斜视了我一眼,说道:"你别急嘛,自然有个原由的."管理员从退休教师档案中提取了"颜清"的档案,郭父与那人逐一查阅.当查阅到1968年零陵文教局,招收山区小学教师的文件时,招工表格上面明显登记着,曾用名:颜中清.现用名:颜清.工作经历:1946年至1967年在浙江省宁波地区任高中教员......
这个人的简历完全符合我所找之人,只是他把自己的名字颜中清的"中"字去掉了,变成颜清.郭父告别了帮忙调取档案的人,叫上侧三轮摩托车驾驶员驾车直奔山区.颜中清住在离城区四十公里外的前峪公社,我们在崎岖的盘山公路上行驶,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石子路面,颠簸得直叫人把肺和肝都快要吐出来了.车辆交汇之后,扬起的阵阵尘埃笼罩着我们全身.灰尘过后,我和郭父还有驾驶员全都成了灰人.那辆破旧的侧三轮摩托,在每个急转弯的陡坡上挣扎,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奔波,终于到了前峪公社,这时候已是中午一点了.公社书记姓廖和郭父是老熟人了,他们每年在地区开会至少有三四次碰面.廖书记带我们去食堂吃了一点剩菜剩饭.廖书记说:"颜清家离这里有十里地,全是山路和羊肠小道,摩托车开不了只能徒步前行."于是,郭父叫驾驶员留下休息,我们由廖书记带领向深山老岭行进......
一路上两位书记有说又笑,无话不谈,我却默默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听着.四月天的山里风景着实不错,迎春花绽放着笑脸从半山腰垂挂下来伸手可及.小道两边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星罗棋布五彩缤纷.小鸟在枝头高唱,松鼠在树上上窜下跳,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两位书记说着笑着突然转移了话题,郭父问走在前面的廖书记:"这个颜中清为什么要改名为颜清呢,又如何做了山村教师的?"廖书记说:"说来话长了,我比他年轻许多,当时还没参加工作.也是后来听别人传说的.颜清在"文革"期间因为犯错误被遣送回乡,按当时的政策这类人是不能重新安排工作的.据说,当时颜清有个堂兄在县委担任要职.正逢山区缺少教师,颜清又是在全县为数不多的老本科学历之一.他堂兄借此向文教局极力推荐保举下,让其成为一名山区教师.颜清原本也不是前峪公社的人,他的老家在零陵的冷水滩.一是为了避免闲言,二是山区确实缺少教师所以来到这里.颜清性格古怪,孤僻.言语不多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妻子儿女孤身一人.好像年轻时在婚姻上受到过挫折,发誓此生不再娶妻.他在此深居二十多年都没离开过半步已成习惯,前几年退休后也不愿意离开.听说这批人很快将要平反,也许平反后他才会回老家去.不过,平反对他来说也就是政治身份提高而已,对经济收入也没什么大的改变."
廖书记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我们来到颜中清家.这个家座落在绿树怀抱的山岙里三面倚山,屋前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水潺潺流过.难怪颜中清退休了都不肯离开,原来这是个世外桃园啦.绿阴下两间茅草盖成房屋,从外表上看着让人感觉干净整洁幽雅,院坝虽是泥地,倒也扫得一尘不染.院坝周围种满了花花草草,这个季节正是百花争艳的时候,免不了花香扑鼻来,和风拂面过的感受.刚到院子里,廖书记高喊:"颜老师,在家吗?有人找."喊声刚落,只见一位身穿的确凉白衬衫,下着藏青色绦纶长裤,脚上一双解放军胶鞋显得不伦不类,身高大约一米七五的老者从茅屋里走了出来.花白的头发下长形脸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道道反光.他扶了一下眼镜架回答道:"谁呀,会有谁找我啊?"当他看到是公社书记,慢吞吞地说:"哦,是书记呀.不知书记驾到,有失远迎,见谅,见谅!"廖书记介绍说:"这位是永州来的郭书记,他陪同这位浙江来的小兄弟想向你了解一些事情,还望您老给于提供方便."颜中清一听浙江来的,非常警觉的看着我一言不发.从他近视镜的后面看得出疑惑狡滑的目光在不停的转动着,等待着我的提问.在我的思想中,他们三人(李毅,胡斌和颜中清)的结局应该是颜中清最好.虽说深居山区与世隔绝,但不得不说少了许多是非和烦恼.退休了还享受着退休金,最起码吃穿总不愁吧.想必面前的这位老者一定会配合我,不会让我失望的......
我把事情的原委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后,颜中清的表情变化无穷而复杂.一会儿表现出悔恨,老眼中含着泪花.一会儿又镇定自如,好像这是铁打不动的历史事实.一会儿又呈现出坦坦荡荡,此事与己无关的感觉.当我提出要他写一个当年事情经过的材料时,他突然又变得激动焦燥不安.涨红着脖子和脸,两只手掌左右摆动着,好像两把蒲扇扑打着蚊子.语无伦次的申辩道:"不是我,不是我.你们找错人了,你们找错人了."廖书记见状,态度十分温和地说:"颜老师,我国历次运动中确实有很多冤假错案,导致很多人深受其害,您老也是一样的呀."四人帮"打倒都这么多年了,中央也否定了"文革".我相信,"文革"中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都会很快得到解决.请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这位小兄弟为洗清父亲的罪名,从青海到浙江,又从浙江赶到湖南实属不易.还望您老人家,站在一个被冤死他乡人的儿子的角度去考虑考虑."谁知,这个颜中清好孬不听,还暴跳如雷地吼到:"我没有儿子,也不认识你们说的那些人,更没有去过浙江.我叫颜清,我叫颜清!"这时的郭父实在忍无可忍了,心想化了这么大的精力才找到你,你却当众撒谎不承认.于是严厉地指责到:"颜中清,你就别耍滑头了.我们已经查看了你的档案,你在1967年从浙江宁波遣送回乡,你的名字在1968年时为了成为一名山区教师,由颜中清改名颜清.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知道的说出来.否则,你做的伤天害理的事将永远会折磨着你的良心."郭父严厉的指责,根本没有使颜中清的思想有所改变.反而一反常态沉默起来,任凭你们说破嘴皮,他也是无动于衷.这种气氛一直僵持到太阳偏西,继续下去肯定也无结果.加上我们还要赶回永州,也只好就此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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