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四川三哥 于 2017-3-20 10:21 编辑
人海茫茫鬼城见故友,暴雪来袭奋勇救羊群
人的一生,会让你见过和认识很多的人.有些人自始自终会守候在你的身旁,有些人却只见过一面就再也见不到了.与其说这世界太小,不如说这是人与人的缘份.该遇到的,无论你走到哪都会遇到.不该遇到的怎么也不会再见.徐奇奇的出现就是一种缘份,佛主把我们安排在了西域戈壁相见.离别两年,他也和其他人和其他事一样,几乎在我脑海中慢慢淡出.谁知,在这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地方再次相遇,又是一番酸甜苦辣麻,五味俱全的感觉在我面前展现.
一声"冬郎",与徐哥再次相遇.看着他黝黑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胡渣,一身灰色的囚服显得更加苍老.发亮的光头与严寒的冬季格格不入,冰凉的手烤更觉得增添了许多寒意.瞬间,我把思绪拉回到两年前.在旺苍,徐哥还有宋哥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给我传授文化知识和做人的道理.想到此,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忍不住的泪水似雨下如泉喷.我不顾一切扑了上去,想紧紧地抱着徐哥好好的互诉衷肠.当我迈出脚步,才走了三四米一枝冲锋枪嘎然而止,挡在我的面前.只听得狱警大喝一声:"站住!"我下意识地想推开冲锋枪,可那狱警力大无比,纹丝不动.狱警又吼道:"退回去,否则对你不客气了!"这时,我们连长见状走了过来问明了原因,想让狱警通融一下行个方便,让我们单独说会话.可那狱警死活不同意,说这是原则不能破坏.到最后冷冷的留下了一句话:"监狱有规定,探监时间每星期六."就这样,我和徐哥相隔咫尺却不能接近.只有泪眼望着泪眼,默默地看着他在狱警推搡下进入诊室.
青海第一监狱离格尔木有五百多公里,位于格尔木的北端.在格(格尔木)玉(甘肃玉门)公路沿线.柴达木盆地深处,四周是无穷无尽的沙漠和草原,还有延绵不断的祁连山脉.这里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罪犯,由于特别的地形地势犯人是无法逃脱的.也有犯人抱有侥幸心理想绝处逢生,逃避改造.却其结果都是被狼分食或饿死渴死在沙漠草原之中.
1975年的春天,连长帮我联系了团部去玉门火车站装生活物资的货车,把我带到了青海第一监狱.自那天在医院与徐哥相见后,连长听了我在旺苍的故事,一直对我的经历特感兴趣,也对徐哥抱有很大的同情心.所以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让我们见上一面.连长让我带了些苹果橘子,还有几个午餐肉和大肉罐头.一大早乘上来接我的解放牌大货车,沿着黄泥桨似的黄河边祁连山下,往白云深处逆江而上,向着柴达木盆地挺进.大货车摇摇晃晃经过十几个小时颠簸,在傍晚时分来到青海第一监狱.看到这个监狱孤零零的在沙漠深处,我想起了王之焕的《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凄凉场景.沙尘被风刮得满天飞舞,监狱的房屋围墙始终被笼罩在沙雾中.呜呜的风鸣声好似鬼哭狼嚎,真有点像传说中的鬼城,寂寞与荒凉令人毛骨悚然.我们在沙雾中找到监狱的大门,门警用电话向监狱长汇报了我们探监要求,监狱长核准后让门警把我们带了进去.这个时候已经是大多数单位下班时间,可在这里却没有这个概念,只要是周六无论白天晚上都可以探监.探监时间批准了一个小时,这是最大的限度.在探监前所有东西都要经过检查,连我这个人也要被搜身,以防止把危禁物品带入.然后,狱教给我上了一大堆政治课(要比探监的时间长),叫我探监时不准谈论政治,只说家事和私事,要鼓励犯人好好改造等等.两名狱警把我带进接待室,徐哥早已在此等候.徐哥见到我,激动得一下子扑了过来,我也迎了上去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涕不成声.俩人哭了很久,狱警提醒说:"时间有限,你们俩快说说话吧."徐哥第一句话:"冬郎,你是我到青海两年来,来看我的第一个亲人,我要感谢你!"我说:"别这么说,我与你再次相见是天意.自从医院匆匆一别,我一直在等待机会来看你.希望你听党的话好好接受改造,早日见到你年迈的父母和兄妹."徐哥说:"嗯,我会的.我已由十年刑期减为八年了,争取早日出狱."后来俩人又聊了些旺苍分别后的生活,不知不觉的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临别时俩个人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四只泪眼久久凝视,在狱警再三催促下我们依依不舍的分手.
这是人生中与徐哥最后一次相见,1976年打倒"四人帮"后,我以为徐哥会无罪释放.我又去了第一监狱,回答我的是:"徐奇奇在1975年8月一次沙尘暴肆虐中,为了救援狱友,被房梁上掉下来的横木击中头部而死亡.为此,监狱作出对徐奇奇将功补过,免去所有刑期的决定......"可怜的徐哥,没有等到这一天,更没有活着回到重庆,却永远留在了这大漠深处.我怀揣着悲伤走出监狱大门,面向无边无际的沧凉大地大声喊道:"徐哥,冬郎来看你了......"
1975年的冬天,是格尔木历史上最寒冷的冬天.大雪连续下了一天一夜,积雪超过六十公分,最厚的地方达到一米.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屋里却是炉火通红.在这个山河壮丽,天地银色的时光里听雪花;相互碰撞发出天籁般优美的乐曲.看雪花;像仙女般飘飘洒洒降临人间.让雪花;轻轻抚摸自己火热的脸颊.闻雪花;带有梅花的阵阵暗香......
答滴......滴滴答滴......一声嘹亮的集合号打破了这片幽雅宁静的天空.这一声号角,打断了我对诗情画意的遐想.这一声号角,也唤醒了全连所有围着火炉取暖的人.一个个着装整衣,用最快的速度向操场跑去.号声就是命令,号声就是任务.战士们不顾一切地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艰难行进.每一脚踩下去,都会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平常在五分钟内可以集合完毕,可今天用了二十分钟还是有人迟到.连长在"阅兵台"上铲出一个容身之地,然后庄严的下达命令:"接上级紧急通知,蒙古族兄弟的羊群因受暴风雪的袭击,在凌晨四处逃散.少数民族是我们的兄弟,也是手足同胞.他们的事也是我们的事,我们不能袖手旁观.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帮他们找回逃散的羊,让损失降到最低.现在以班为单位马上出发!"
每个班有六个人,每人带一根两米长的木棍一条红布条,三个人带一个雪橇在班长的带领下分头行动.我们的班长是个老兵,有着雪地行走的丰富经验.我们在老兵的引领下率先来到昆仑山下的牧场.他叮嘱我们,如果掉进较深的雪坑不要挣扎,把木棍横在雪面上借力往上爬,确认不能自救时就把红布条系在木棍上,摇动木棍等待救援.说完,就分头进行搜索.我们用木棍试着积雪的深浅,一步步艰难地四处分散寻找.走出没多远就听见,"咩咩咩"一声声羊的叫声.这让我喜出外望,寻声看去一只老绵羊陷在雪窝里动弹不得.我高声喊到:"同志们,这里有只羊."班长和战友们听到我的喊叫声,都围了过来.大家齐心合力把老绵羊从雪窝中拉了出来,然后抬上雪橇送往蒙古包.就这样,一只接一只的羊在我们救援下回到了羊圈.这个救羊任务是十分艰险的,不但要救羊而且要保障自身的安全.茫茫雪原上一边救着羊,一边还要把掉进雪坑的战友救上来.尽管雪还在不停的下,风像刀子一样割着我们的脸.头上的汗和呼出来的热气瞬间变成冰珠,手掌脚掌也冻得失去了知觉.但我们的心是火热的,我们不怕牺牲的意志是坚定的.特别是我们三个人,从内心有一种负罪感,想通过这次救羊的实际行动来得到牧民的宽恕.我们在雪地上从上午一直奋战到傍晚.渴了,捧几捧白雪解渴.饿了,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冻馒头咬几口.就这样,我们班一共救援出二十七只羊.班长看了看时间,已是下午六点.说:"我们可以回去了,等夜暮降临就很难辨别方向."班长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沉闷的"轰隆隆"声响.我们抬头一看,只见那昆仑山上的雪,像大江中的急流汹涌而下,排山倒海的向我们奔腾而来.班长大喝一声:"不好!是雪崩.赶快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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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0 07:3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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