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甜品或者毒药》（组诗，10行诗30首）

沈鱼 · 发表于 2009-9-23 15:43:08

甜品或者毒药（组诗，10行诗30首）

文/沈鱼

1、相遇

我记得你我曾约过归期

却忘了那是前世

当晚风吹起，沙沙落叶我以为是你

不可能的爱恋却臆想千年

我独坐人间，爱上柴米油盐

我看着饮烟想你

淡淡的烟花在十三年前

我们隔岸相望，不知道炸裂的烟花

也会心痛

我记得你的名字，却忘了你的容颜

2009-8-25  20：19

2、约定

你是所有人中的一个，被我看见

所有人都是你，看不见我

我在人群中感到孤单，在孤单中感到心碎

白日漫长，约期尚早

黄昏在千里之外

我已记不起你的脸，但我依旧爱着你

七月七，突然下起了雨

是倾诉但不是悲哀

是相望但不是相守

怀远的人在一朵干花里思念厮守的香味

2009-8-25  20:32

3、赴约

我在蝉鸣和喧哗的人间起身

骑牛去看你——人世多漫长

你在天庭的光阴多迅猛！

蓝是你的外衣，红似乎胭脂一抹

紫色云朵有些忧郁，影响了精装的粉底

而一点温润的白是你三十年前回眸看我

我记得的无非一些生活的细节与琐碎

你指甲缝里的一点葱花

让我怀念相聚的美好

我希望一次相见能带来一辈子相爱的证据

2009-8-25  20：50

4、前世今生

前世不过是爱的借口，或者换句话说：注定的事

比如爱与分离，比如恨与悔，比如一点小伤

持续到晚年，都是一件美好的事

用来安慰，也用来活着

爱情是人在场的证据，而思念是对情感的清洗

我在人间，不敢提及七夕

佛说，是该去掉执著的时候了。我在桥上

等你不来，而桥下多少人间的繁华我早已错过

我宁愿错过，三千花香，三千美色

我在今生，执著于你

2009-8-25 21:11

5、刹那倾心

今年喜鹊不来，断桥枯树，隔河相望的

又何止你我？！

银河之上水月三千，明月之上只有你一个

你独坐桂树下的忧伤影响了我的胃

我的空杯已无烈酒，只有一些落花

和你去年的眼泪

相见固然欢喜，但离别是否都堪忍受？

你匆匆而来，黯然而去

这并非我想要的结局

如果无法长相厮守，我宁愿不要那一刹那的倾心

2009-8-25  21:22

6、错过

错过的最是倾心，而相守的我见犹怜

执手相看，恨不相逢未嫁时

但爱一个人已经是一辈子。爱上你，爱上她

爱上她，爱上她们，直到

爱上了整个人类

是你让我的爱像天空一样空茫，像大海一样

澄澈。是你让我从尘世中起身，又返回尘世

在泪水、思念与怀想中学会了热爱

热爱你也热爱我，热爱繁华也热爱粗陋，热爱生也热爱死

前世今生，与子携老。

2009-8-25  21:55

7、空镜子

在光阴的磨洗中，誓词宛如锈迹，散发

烂菜叶子的味道。如何把你从柴米油盐的市井中

抢出来——如何不让你淹没在人间烟火中

镜子外的众生悲欢离合，镜子里的我

怀抱琵琶，弹奏寂寞。你看不见

透明的面孔下时间的裂痕四处蔓延

七情六欲我见得多了，数爱最伤人

水月万千的繁华也不是我想要的

你何时看我，伤心的背后，后悔缠身

你受困于世俗的水银，看不见明月之上看着你名字发呆的我

2009-8-25  22:31

8、与爱有关

与爱有关的事物简单粗糙，如你珍惜，万物细腻

而我落满尘埃的肉体有一颗碧玉之心

等着你来，把它取走

但人世表面的繁华你是否已经看透？

泥泞之下，灵魂昏睡。而我动荡的生活渴望你安居的手

抚摸多年独居的苍桑，抚摸喧哗也抚摸冷清，抚摸爱也抚摸恨

伤心是必要的，爱就要爱得彻骨

誓言仿佛刺青，痛就要痛到晚年

与爱有关的事物澄澈透明

宛如流水，浸透你，也融化我

2009-8-26  0:07

9、等你

我在酒中等你，一轮明月阴晴圆缺

我在低矮漆黑的屋檐下等你

抱紧你的余生，我在火中等你

我在水中等你，痛过才懂得恨，恨过才懂得爱

爱过才知道后悔，后悔才知道珍惜

我以晚年发誓：我在光阴尽头等你

此岸风花雪月，无人风雨同舟

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因为宿命相遇、相知、相聚

这是一件多么美的事

时间深处敏感的青花，等待一只描眉的手

2009-8-26  0:40

10、七月初七，晴

夏秋之交，万物都有一颗草木之心

等待结果，然后枯萎。当万山红遍

火焰焚毁的肉身起于烟花，归于流水

我坐在水边等你。藕香已远

我见过的事物正在消逝，但我还没见过妆镜前

眉眼青翠的你，年老色衰的你

事实上，你依旧年轻，而我在人间

感到厌倦。朝暮间已到了晚年

旧爱新遇，有多少旧恨值得谈起？

水边的芦花自开自落，晚熟的香气无人珍惜

2009-8-26  11:20

11、流年

我坐在桃树下给你写信，没有注意到湖面落满桃花

无人在意的美，无人收拾的热爱与忧伤——

那些真心相爱的人啊总是错过花期与约定

枯萎的爱慕藏于水袖，但饱涨的香气泄露了心事

我独自描眉，再把天空抹黑

水声十里，你不在这里，也不在对岸

一定有人在暗处默默爱你，一如我在暗处

扫叶焚香，暗暗怀想。总是这样，当新月临秋

年龄在发呆中流走，留下晚凉，和隐忧

我珍惜有生之年每一缕狭路相逢的花香

2009-8-26  11:52

12、醉酒

等你不来，我借酒消磨。倒空

光阴、肉体、怨恨与颓废

饮下相思，吐出后悔，多少曼妙的时光已错过

你有漫长的余生，我有无尽的空虚

因为疲倦，我不再想念

我独自面对欢愉之后的冷场

冷清不是头痛症的原因，热爱才是

爱曾经使我充满，以为生活因此有了意义

但现在我活在持续的孤独与虚无中，因为

你不在这里，不在，我身边

2009-8-27 9:12

13、相守

错过一个，错过两个，我已经错过世上所有的红颜

当百花落尽，我没有发现

我没有发现你在不远处看我

我在看着另一个，像你的人

也可能就是你。我在一首诗中添加了太多废话

为的是引起你的注意，以便让你爱上我

一首直白的诗，像早餐清淡的稀粥与咸菜

一份简单相守的爱，抛弃了臆想的爱慕反复的折磨

如你所愿，我们终于在口角、和解、感伤与怜惜中

一起把这漫长的一生欢度

2009-8-27  11：41

14、孤单

在酒中我感到孤单，而酒后的茫然如柳树上的烟

越来越重。昨晚我喝醉了，在湖畔睡到了天亮

你躲在乌云后面，嘴角的花瓣沾满了露水

露水也是孤单的。可能是泪水和秋雨的姐妹

她们都是孤单的。群居的鱼也各自孤单

咬着水浮莲听水声——你是否乘舟而来？

荷花开遍，但你的身体是最香的

人世中你是最耀眼的白

我的双手沾满了世俗的淤泥，而布衣遮体

只有你看出我身藏深情，怀抱碧玉

2009-8-27  12：05

15、选择

稻花香中，稗草称王

选择你就爱上你，仿佛我所有的过去是你的往昔

未来的日子里，但愿你能接受我的粗陋和俗气

莲花一律长不过你的腰，你腰上的水

缠住了我的呼吸。就这样，就是这样

我是你的命，你是我的疼

众声喧哗不过是为你的清逸做注解

我注意到，你的裙袂取材于荷叶

而袖口由偶然飘过的云彩镶饰

流水是我的手，有时灼热，有时冰凉

2009-8-27  13：58

16、纸梯子

请允许我在你的空行处歇一会儿

之前的清唱，之后的低语

请允许我在你的梦境留一个背影

词语的梯子，通向你也通向我

由爱恨组成的梯子，通向欢喜也通向忧愁

我怀想，时间尽头是你的闺房还是我的坟墓

纸梯子，誓言也不可靠

每一节梯子由白骨和热血组成

我小心翼翼，仿佛维持七年的婚姻

对一场假想的外遇恨恨不已

2009-8-27 15：01

17、夜宴

万花凋谢是为了给你铺路

你裸足而来，仿佛经过沧海

看透了繁华，寡欢也是一种美好的品质

这一株野菊是寂寞高手，坚持着

等你来再开。是的，他有些羞涩

不相信自己的低语竟是遍野的黄金

尘土中我是最暗的那粒沙，坚持着

用生活的琐碎与无奈把精神擦亮

如果你爱我，我就是珍珠，如果你不爱

我就是繁华夜宴的小厮，手执空杯，泪水全无

2009-8-27 16：32

18、傍晚

再晚一些，我就摸到你鬓角的蓝

花开花谢间是你的轻叹

而你的青衣在一片热闹的红云中显然孤单

以孤傲抵抗秋风的困扰，一株牡丹

模仿你倚靠门框的样子，百花抬头看你

你抬头看柳梢上徘徊的，那朵蓝色的云

那么是谁？坐在那朵云上，比蓝更忧郁

比红更寂寞。我有时发呆，有时打坐

云上的日子确实比较孤单

两种孤单，可能是一碗好面，来，一起吃吧

2009-8-27  17：35

19、低音

我怀抱琵琶不过是做做样子，我随手弹奏的低音

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你太亮了，我在灯下

面目漆黑

水墨的山水为你的出场布景，花开毫无必要

描眉毫无必要，你的花裙子也毫无必要，事实上

你的素颜已让明月提前退场

在你的腰上我摸到了软，而裸露的后背，是孤寂的独白

你的唇吻教会我“温香”这个词

而你的眼神让我心痛一辈子

所有俗气的表白我再说一遍，然后默念：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的

2009-8-27  18：03

20、安居

我空出左边，我空出右边。我空出一颗心

供你安居

草原千里，雷同的绿，只有你发现我的不同

我是千年的马骨厌倦了干戈

我要住到你身体里面，在你的忧伤里昏睡，在你的泪水中

醒来——仿佛这世上从来没有过乱世

把野花比喻成你，于是到处都是花香

和你的浅笑。把你比喻成野花

啊，花开千里，哪一朵是你？

今晚，就在今晚，我把一万亩的辽阔和碧绿赏赐给你

2009-8-27  18：43

21、夜歌

一生的眼泪可以在一夜流尽。当你回过头来，时值深秋

那在光阴的枝头空挂的不是我，而只是一片

等待凋谢的叶子。或一只华丽的蝉蜕，脱掉了世俗的赞美

我在海底沉睡千年，身上长满水草、牡蛎、珊瑚和其它粗糙的事物

过路人说，多丑的顽石啊！而你弯腰，拾起，仿佛已看透了

原来我就是在你胸前低目垂眉的碧玉，浸透了你的体香

请允许我执刀的手砍瓜、切菜、杀人，请允许我对你肉体的干预

请允许我做你灵魂的暗影，请允许我

调整你的睡姿，请允许我在爱你的路上一错再错，请允许

我把晚年献给你，顺便献上生老病死，或者生死相依

2009-8-27  19：22

22、独倾

在初夏睡去，在深秋醒来。错过的总是最美

比如红叶题诗，却找不到那只洁净的手

而我的生活由鸡毛蒜皮和鸡零狗碎组成

当然，我顺便也加入了一首诗，和对你的倾心

我的空想也只是空欢，而你恰好路过

读懂了我的唇语——你顺便取走我的悲欢

离热爱很近，但与当下相距甚远

A和Y，我们在潮流岛相谈甚欢，无视那些生词的干扰

仿佛多年以前就已两情相悦

多年以后，我是你记忆的粉底，泪水纵横

2009-8-27 21：00

23、结局

晚了，睡吧。昙花的香气是你的外衣

你鬓角的蓝莲花，羞煞了全天下的美色

没有人知道，种花人是我

我没有去采摘，你自开自败

晚香万里，不是来自牡丹，不是来自玫瑰

不是来自一个人，而只是明月，把深情倾倒在你身上

你的未来没有我，或者我的一生都没有你

结局都不令人惊讶，从来如此

美好的事也终于是一件悲哀的事

我描摹的花瓣由锋刃组成，取悦你，也伤害了自己

2009-8-27  21：50

24、甜品或者毒药

但一首诗是会杀人的。一个生词，有着青蛇曼妙的体态

但一经说出，便吐出红信子。我小心翼翼磨着断刀

削去偏旁和部首，我受困于白纸的白和黑夜的黑，我受困于血和流水声

但芳香是有毒的。语言如魔鬼附体，我的嘴唇沾满鲜血

我不是故意的，假如我说爱你，是替天使代言

假如我终于放弃，那是我已接受世俗的羞辱和折磨

我在一首诗的空行隐身，飞白处的低音出自

那个深情缠身的人，但那个热爱的人不是我

那个忧伤的人也不是我，在一首诗中，我是被迫的

我把血献给你，我把肉送给她，孤单的白骨扔在时间深处

2009-8-27  22：45

25、暗香

遗憾是必要的，否则晚年无从怀念

我熟悉你的各种姿势和着装，但你表情微妙

如秋雨来去不定，也如陌路花开，无端凋零

你的美，出于传奇又被流言收走

只有花香，是你在场的证据

而我为了描述你，透支了才华，一贫如洗

但我满怀的暗香是没用的。蒙尘的镜子

正适宜掩饰悲伤过度。爱到厌倦，仿佛空枝干果

——伤透。你说爱情是条白蛇，那么吃了我吧

在你的胃里我不再感到孤单

2009-8-28  10：08

26、怀远

因爱生恨的人在秋风中后悔，但后悔

已来不及。曾经怨恨缠身，但现在独坐枯山水

我珍惜每一片在秋雨中轮回的叶子

我抛弃了刀剑和诗书，有时上山砍柴，也只是选择

一些细小无用的旁枝。有时在烟雨中垂钓

看着对岸发呆，芦苇苍茫，你不在。

起身，抖落一生的雨水。泥泞中赶路的依旧是

被爱和生活追赶的人，而花香是一件多么遥远的事

花香和心事、心痛、心碎，被光阴一寸一寸地，掩埋

苍老的镜子外，我依旧是那个泪流满面的皂衣少年

2009-8-28 15：29

27、传奇

妩媚的往往出自传奇，不可能的爱慕

更让人动心。我不是在说一朵独爱的花

我在说狐狸呢，她青葱的眉眼仿佛邻家

期许的总是怅惘，红尘中没有我爱的人

山山水水之后，我才发现你，始终在我身边

蔬食与甜品，都出自你日益粗糙的手

弹琴的手，织锦的手，描眉的手，洗衣的手

洗碗的手，砍瓜切菜的手。执手相看

多年以后，谁是你最亲爱的人？转身

历尽光阴的磨洗，传奇是每一页认真撕下的黄历

2009-8-28  16：42

28、十年

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一天即是一年

第二年我活在恍惚与爱慕中，四季都是秋天。后来我想

我应该接近你，或者假装成你嘴角的花，或者学学唐伯虎

秋香秋香，不是秋天你都那么香

四年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在第五年出嫁

第六年回了一趟娘家，体态更为丰满、圆润

七年来，我终于感到厌倦，仿佛中年就在今天傍晚

来临。隐痛多漫长，我终于记不起你的脸

啊，九年，臆想的爱慕是一笔光阴的烂帐

而我，在十年的路口悬崖勒马，你的心惊不再是我的恶梦

2009-8-28  20：13

29、空杯

你穿着戏服出场，华丽的身段我以为来自宋朝

事实上，明末清初我也见过你，擦肩的香息影响到

民国的唯美。但现在共和了，我的典雅似乎不合时宜

啤性美女比不上烈酒的侠气，而我的忧伤也到了

打烊时间，我玩着“爱”这个字，却不知掌纹早已灼伤

我已被“恨”这个字，以及她的姐妹，盯上了

酒是借口，爱也是。鸡尾酒目迷五色，喝下去五味杂陈

你是否还会尝试去深爱一个人？啊，深情

早已用尽，仿佛漫山的红叶厌倦了开花，而花腔哑了

啊，这山谷宛如空杯，而鲜血浸透的后悔，无人收拾

2009-8-28  20：13

30、烟花，一刹的惊艳

一刹的惊艳要等很多年，为了与你相遇相识相知相守相惜

我消磨了漫长的一生。在轮回中错过的红颜、知已、旧恨与冤家

都成了我肉里的刺命里的疼，也是我晚年诗篇明净简洁的字眼。

我的言说指向你，指向她，和她们。但情感的锋芒造成的内伤

我独担。如果我倾诉，万山红遍；如果我不说，荒草碧连天。

事实上，“我爱的，可能是你，可能是她，可能是，最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时间、爱恋与华年，流水中有我所有的悲欢、隐痛和哀怨。

斗酒诗百篇，不适合中年。在人生的中途我感到厌倦。

我有顽石之心却泪流满面，明月的空杯可以收集暗香，也可以怀远。

当烟花璀璨，热爱散尽，光阴尽头走来手捧灰烬的少年。

2009-8-28  21：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