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叙散文：番薯情缘

田草 · 发表于 2022-6-10 09:43:02

番薯情缘
   文／张能苗

      番薯，同马铃薯俗称土豆一起，是我们江南地区的重要副食品之一，可煮、可蒸、可烤、可熨、可油炸……，其富含淀粉、果胶、蛋白质、纤维素和氨基酸等，营养丰富，素有保健长寿食品之美誉！
      平时，我经常到超市选购，每天早上起来，把番薯洗净切块，放入高压锅里煲番薯粥喝，中、晚餐时，则把小番薯洗净，直接放入气烤锅烧烤番薯枣子食用。一出锅，就被我外孙和外孙女争抢一空。
      每当我品尝到又甜又香，而又最熟悉不过的番薯味道时，都会勾起我对过去岁月的美好回忆。
      乍一听番薯学名的番字，我就知道它决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产，而是从番邦引进的。
      据考证，番薯的原产地是热带南美洲的秘鲁、厄瓜多尔和墨西哥一带，1565年由西班牙水手传入菲律宾。
      1593年即明代万历年间，在吕宋岛经商的福建长乐人陈振龙，发现番薯产量高，美味可口，便和儿子陈经纶向当地学习栽培技术，巧妙地将薯芽绞入缆绳之内，通过“海上丝绸之路”秘密带回国内，先在老家试种，之后，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传播全国。至今，已有近430年的历史了。
      番薯，又名甜薯、红苕、地瓜等，小如臂，大如拳，最大的“番薯王”可达十几斤，味同梨栗。耐旱耐贫瘠，喜欢有机物和疏松通气的土地，繁衍发展快，非常适合在我们江南山区酸性红土地发展，与土豆、大小麦等农作物套种。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的老家余姚市河姆渡镇车厩山区的房前屋后、地角山坡，乃至高山坪岗，一眼望去，到处都种满了一垄垄绿油油的番薯，和绿水青山、翠竹茂林、梯田山村、黄墙黛瓦、云雾炊烟等，渲染烘托出一盘五彩斑斓的调色板，蔚为壮观！
      那时候，在我们山村家家户户都有一块大小不等的山坡自由地。我家的山坡自由地分配在舍根，后来，为帮助解决邻居的宅基地问题，被对调到了稍远一些的童家山半坡上。由于土质酸性，含沙量高，透气性好，且坡度较大，又缺乏水源，只适宜种植番薯、土豆等耐早的农作物。
      每年冰融雪化，春暧花开，我祖母和父母亲将储藏在地窖里越冬保苗的番薯种取出，种植在老屋后山朝阳采光的土地里，并且均匀地施上猪、鸡粪和火缸里冷却的草木灰等，地面再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烂稻草，代替如今的塑料薄膜，御寒保暖。
      等到翠绿微黄的一簇簇稚嫩的薯芽，从肥沃的土地上喷薄而出，再把覆盖在上面的烂稻草早揭晚盖几日，防止其被倒春寒和阳光灼伤，待薯芽锻练得脱了固有的娇气。然后，再让它接受阳光雨露和风云雷电的考验和洗礼。
      大概到了芒种时节，这时，我父母把如爬山虎一样爬满了田埂的一根根碧绿细长的番薯藤，用剪刀分段剪成五六寸长的秧苗。由于南方的气候湿润，万一发现储藏在地窖里的番薯种腐烂变质了，也不要紧，就花钱到车厩老街集市上选购。但是，其新鲜度和成活率，却要稍逊一筹。
      初夏时节，大地阳气上升，莺飞草长，万木葱茏。这时候，我跟着祖母和父母来到刚开垦的一垄一垄金黄色的山地上，父亲挥动银锄，等距离刨出一个个小土坑，我和祖母、母亲，一个负责分秧苗，另一个负责插苗、培土。尔后，父亲挑来一担担经过兑水稀释的粪便浇灌。那时，虽然一家人干活辛苦，但却是相互合作配合默契，乐呵呵的无比温馨！
      倘若，遇到天气干旱少雨，太阳光线照射过烈，我们就地取材，在每棵秧苗的一侧斜插上一朵树叶遮阳防晒，又能保证均沾雨露。过几天，绝大多数秧苗都生龙活虎般的成活了，发现极少数弱不经风夭折的，我们要及时进行补种保苗。直等到度过危险期，一棵棵番薯秧苗扎根大地，精神抖擞，茁壮成长。后期，还要及时除草、松土、施肥和翻藤等搞好田间管理。
      一个多月后，番薯藤开始分枝、着地，并且不断的地向纵横繁盛茂密。这个时候，我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常常挂起书包，爬上半山坡，到番薯地里巡查，及时翻藤，阻止番薯藤各自野蛮生长闹“独立王国”，就地扎根“分灶吃饭”生长小番薯，进而分散营养，影响整体的产量和质量。同时，也察看一番即将丰收的景象，分享劳动的愉悦。
      时入九月，秋高气爽，满山遍野红枫血染。我翻起番薯藤，只见寸草不生、爬满滴翠番薯藤根系周围高耸的地垄上悄然隆起开裂。这时，番薯茎块停止了生长，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我们选择晴好天气，先把番薯藤割断，一担一担挑回家里，由祖母切碎煮熟，倒入七石缸作猪饲料。
      然后，一家人怀着喜悦的心情，分别扛着锄头、铁钯和畚箕、麻袋、竹篮等工具，集体出动上山坡采挖番薯，父亲力气大负责刨地，我年纪小负责拣番薯。接着，大家肩挑、背扛、手提，把一担担、一袋袋、一篮篮番薯运回家里，在通风处堆积起一座“红塔山”，将破相开裂的拣出来先蒸、煮、熨、烤着吃。除挑选出少量种子外，大部分用于不时之需，剩下最小的，烧烤做成番薯枣子。刚出锅的番薯枣子外皮沾满了黏乎乎的糖浆，放入口中，既甜美，又有嚼劲，至今仍然回味无穷。
      祖母把大部分番薯分切成条，在竹篾簟上均匀摊开曝晒，脱水后装入一只只铁皮箱中储存备用。每年春夏之交，青黄不接，取出来用于煲番薯粥，在火缸中煲过夜的番薯粥，色泽金黄，浓稠郁香甜滑，十分可口。
      另外，我祖母把其中一小部分番薯洗净去皮，放入大锅隔水蒸煮，待熟透了碾碎，掺入少量面粉，卷压成圆桌面大小的薄皮，在上面像满天繁星一样撒上些许黑芝麻，再把它切成比麻将牌大的番薯片，晒干炒香焙黄后当作零食，别具风味。
      番薯干，不但容易长期保存，而且还可以变着花样食用。我祖母再把其中一部分番薯干磨粉，兑水揉搓成一砣砣圆棍棍的长条，一经蒸煮变色，再用细线分割拉出一片片紫褐色的番薯饼，既可以作主食，又可以作零食吃。在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烤番薯、番薯汤、番薯粥、番薯饼等食品，真正起到了“救命粮”的特殊作用，功勋卓著。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村里先后添置了12匹马力的柴油动力机和轧米、磨粉等机械设备，使番薯增加了新的用途和吃法，并结束了长期以来手工粉碎制作淀粉的历史。村民们每家每户收获和洗净了番薯，一担担挑到“惇裕堂”张氏宗祠北侧的粮食加工机房粉碎。然后，再经过纱布过滤、沉淀、脱水、晒干、捣碎、蒸煮等工序，洁白爽滑的淀粉细如尘埃，留足过年煮羹糊所需，经过煮蒸，制作出一大块如同圆月和磨盘一样的、深沉而半透明的超级大饼。
      同时，村民们从外地邀请来师傅，流动作业，用专用工具刨出一条条细长而透明的番薯粉丝，晒干后作为年货或馈赠亲友的礼物。春节到了，用自制的番薯粉丝配上其它食材，烹饪出一碗又一碗三鲜汤，招待最亲密的客人。
      那个年代，小山村根本没有像现在这样丰富的如苹果、猕猴桃、雪梨、哈密瓜等林林总总的水果。冬天，番薯经过一段时间的储存，其所含的一部分淀粉，已经转化为葡萄糖，生吃也十分鲜嫩、清脆而甜爽。我母亲常常用刀去皮，露出雪白粉嫩、水汪汪的内心，切块当作新鲜水果分食。
      我们兄妹3人，则悄悄的偷来一块块番薯，埋入土灶边通红的火缸中用碳火慢慢熨烤，大约经过半天时间扒出来，剥去黑乎乎的、烤焦了的、硬邦邦的外皮，露出了软绵绵、金黄色的内心，香喷喷，甜蜜蜜，还冒着一股热气，这可是我们那个年代最为诱人的美食。现如今，我走在大街上，每次看到这种烤番薯，就直流口水，有时会情不自禁地买两块尝尝。

来自苹果APP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