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四川三哥 于 2016-10-31 08:20 编辑
长长的夜,长长的梦.我在黑夜中呼喊,寻找那前进的方向.不奢求闪耀的灯塔,只需要丝丝光亮.我在恶梦里呐喊,想挣脱魔鬼纠缠.不渴望如来解难,还我人生新起点.
命运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这玩笑让我痛苦的度过了三天三夜.三天里我绝望过,诅咒过,沮丧过.小伙子的不幸遭遇,和那凄凉无助的眼神.狱中的"犯人"那自私愚眛,和那苟且偷生的德性.牢狱中的看守凶狠残暴,和那毫无人性的行径.不明真相愤怒的群众,和他们那简单幼稚不明事理的行为,始终在脑海中徘徊.使我悲观地觉得这个世界暗无天日,公理不复存在!我渴求一个真理,我期盼一缕阳光,我需要一滴甘露,让愚蠢而残暴的人们心灵去净化......
迟到的介绍信缓慢的从书中掉出来,我伤心的哭泣.无奈这是上天注定,注定此行再劫难逃.我在努力回忆,回忆这介绍信为何会在书里?思绪回到了腊月廿五的早上,我去厂部开好介绍信.我把介绍信,工工整整的对折后放进衣服口袋(当时流行的衣服只有下面两个口袋,叫青年装),然后去了韩蓉家.在韩蓉家表姑给我煮了六个鸡蛋,表姑把鸡蛋往我衣袋里装的时候发现了介绍信.表姑为了介绍信不被弄坏,随手把介绍信拿出来夹在我手中的书里.由于韩蓉给了我她的心爱之物,心情一直处于激动中,光顾着对韩蓉道谢也没在意表姑的举动.表姑以为我看见她把介绍信夹进书里,也没再提醒我.于是,一场无缘无故的遭遇由此而产生了.
故事又回到拘留所的办公室,"领导"说要没收我的书,理由是此书是苏联作家写的,是苏联出版社出版的.在当时,中国与苏联关系极为紧张.以勃列日涅夫为首的反华势力十分猖狂,采取对中国各种刁难,包括物资,技术,文化交流等进行封锁.而且在东北,内蒙古边境挑衅事端.当然,对苏联修正主义的批判也是"文化大革命"运动中的首要任务(修正主义,是指苏联社会主义社会转变为资本主义社会的代名词).不管我向"领导"如何苦苦哀求,好话说尽只差没下跪了,也没有丝毫打动他们的心.说真心话,为这本书我宁可再坐三天拘留也心甘情愿.因为这书是韩蓉的最爱,韩蓉视书如同生命一样我是深知的.如果给没收了我怎么对得起她的一片良苦用心?最终,我尽了所有力量没能把书要回来,还是被没收了.我怀着对韩蓉的愧疚拿着行李,跌跌撞撞走出了拘留所的大铁门.回头望了望这道白色的围墙,吐了口唾沫,心里暗暗地骂道:"上辈子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会到这个鬼地方来受几天罪.真他妈倒霉透顶!"
拘留所离县城有二三十公里地,汽车都要跑上半个多小时.在那个年代马路上没有汽车停靠站,也没有公交车,只有靠步行去县城.二三十公里路我足足走了五个小时,直走得人精疲力尽口干舌燥.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一部印度电影《流浪者》中的拉兹.于是我一边走一边唱起了《拉兹之歌》:"阿巴拉古......阿巴拉古......命运伴我奔向远方.阿巴拉古......阿巴拉古......孤苦伶丁露宿街巷.阿巴拉古......阿巴拉古......乌......在狱中三天也没洗过脸,一脸埋汰.头发蓬乱还挎着个行李包,活脱脱一个中国式的流浪汉.一路上,进城赶集采购年货的人们,时不时回头用奇异的眼光看着我,真还把我当成流浪汉了.到达汽车站时已是下午两点,车站内早就没有开往南充方向的客车了.我只好在车站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下,等待明天的班车.这次我用介绍信登的记,堂堂正正的入住.
大年三十的下午,我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达营山的家中.其实,外婆已在村口的山岙前连续等待三天了.腊月廿五早上外婆接到表叔的电报,说我即日起程回营山.按时间计算应该在腊月廿七到家,可眼看将到除夕也未见我的踪影,外婆十分担心着急,于是每天在山岙前往县城方向翘首企盼.外婆看见我时,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我看着外婆越发苍老的身影,我心里一阵酸楚涌上心头,急忙上前几步抱着外婆呜呜大哭起来.哭声是我心中对老人家的愧疚,是我不敬不孝的忏悔,若大年纪我却不能守在身旁.哭声也是我在外面历经的艰苦磨难,受尽委屈后见到亲人时的一种释放......
1973年的春天,人们在经历过七年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后,觉得这样长期的搞阶级斗争,对生产生活都产生了较大的负面影响.中央领导人也看到了许多存在的问题,国民经济连续下滑,粮食产量连年下降.尤其在农村,很多人辛苦一年分到手的粮食只够吃半年.甚至有些地方出现饿死人的现象,因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而得水肿病的情况普遍出现.各级政府也已看到了这一点,纷纷把实情上报了中央.在邓小平副总理的努力下力图扭转航向,救民于水火之中.无奈王张江姚"四人帮"的横行下,改革的效果甚微不是很明显.不过,在有些地方,人们大胆的将那些极左分子,驱逐出领导班子,给老百姓一个安定的局面.
在我们下放的地方,从公社到大队还有生产队都换了领导班子.我们所在的生产队队长张明贵,是新上任年方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取代了曾经横行霸道的刘兴元.这个消息真是大快人心,特别是我.想当初刚到四川时家里养了几只鸭,由于下了稻田统统被刘兴元摔死,至今我都没有忘记.
时间一晃到了正月十五,在四川农村过完元宵就意味着新年结束.该出工的该出工了,该出门的也该出门了.说来也怪,我在阆中的冬水田里泡了泡,从那天起先是腿上的胧疮一天天地好起来了,前后不到半个月全身的胧疮就痊愈了.我决定正月十八重返旺苍(四川有个风俗,叫七不出门八不归家,所以定在十八),还是继续学我的木工手艺去.可在正月十六那天,新上任的生产队队长张明贵亲自登门造访.按照何家辈份我应该叫他姨夫,因为他是何家的女婿.张队长见了我外婆非常尊重,一口一个大妈叫得很亲切.安坐片刻后他说:"我今天来有两件事情告诉大妈和外侄儿.第一个呢,经队委会商讨经大队部同意,把去年该分配给你祖孙二人的粮食如数分给你们.不过,要适当的交点工分钱,也是副业钱."我一听要分给我们粮食心里特高兴,又说要交钱我就着急了:"啊,还要交钱呐?要交多少?"外婆急忙拦着我说:"冬郎,心莫急.听你姨父把话讲完."张队长笑容可掬地接着说:"每人是180斤稻谷,两人是360斤.按照国家公粮价格每斤0.09元,合计是32元4角."我心想我在外面挣来的钱,合着要全交给你们了,又想提出异议却被外婆再次拦住.外婆还一个劲的表示感谢.这时,何家二外公附在我耳旁悄悄地说:"你这孩子傻呀,高价稻谷要五六角一斤,这是你姨夫照顾你家,你懂吗?"那时候我不但傻,而且还有些盲目冲动.外公这么一说,才明白其中的道理.接下来队长说了第二件:"根据中央文件精神,结合本省实际情况,今年要提高农业学大寨的速度,把农业生产搞上去.所有人员一律不得外出,如有违反者一律按破坏农业学大寨论处.还请大妈和外侄儿理解!"
就这样学木工手艺的梦就此告终,命运决定了我另劈溪径.只因在那个年代的人胆小如鼠.上面的文件精神就是铁的枷锁,没有人会有回天之力的本事.莫须有罪名,随时都会降临到任何一个无故的人头上,没有人敢用鸡蛋去碰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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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31 07:3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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