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青春里的母校

柳如清风 · 发表于 2021-8-17 16:5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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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里约定老同学，一道去探访母校晓云中学旧址。我们的母校在鹿亭乡晓云村。三十年前晓云乡并入鹿亭乡，晓云中学延续了几年后也终于走进历史云烟。但对我们这些就读过的学生而言，母校并未逝去，依然鲜活地留在青春的记忆里。此番去看母校，既探视它的现状，也是重温一份难忘的情怀。

我俩从老家出发，一路穿过香泉湾度假村，翻越“狗头颈”瀑布，当驶过原电视机厂老旧的门头，母校已近在眼前。车子停靠菏梁公路边后，我们整衣敛容，徒步而行，宛如去拜谒尊长。

我略带小激动地投眼望去，满以为校园熟谙的旧风貌又将重现，讵料扑入眼界的竟然是一片狼藉的瓦砾场。敞开的院落，不见了当初森严的围墙和大铁门，几处残垣断壁旁，孤零零独剩一幢教学楼立在原地，那残败不堪的可怜样，似乎随时会在一场暴风雨中轰然倾塌。从前平整的操场变得面目全非，靠近教学楼一侧荒草丛生，堆着高突不平的破砖残瓦，其余大部分覆盖了厚厚一层竹叶屑。记忆里母校窗明几净、书声琅琅的美好印象，在画风突变的现实面前消失殆尽，心里不免怅然若失。

踱行在窸窣作响的瓦砾堆，纵目四顾，有故地重游的熟悉，有始料未及的陌生。那两棵巍然高耸的像守护神一样守护校园的大水杉，已不知去向。周围低矮的一圈师生宿舍和东北角热气腾腾的食堂，全夷为平地。连昔日带给我们欢乐的篮球架、水泥乒乓球台，也无影无踪。空寂寂的场地，蔓延着荒芜，让我如同一个渺茫多年的游子返回废弃的故园，面对着时过境迁和物是人非的境遇，涌起满怀苍凉。

踩着尘渣登上楼梯，斑驳的石灰墙面裸露残损的砖块，漆皮剥落的门窗爬满岁月侵袭的痕迹，窗档飘荡着婆娑的蛛丝网，荒凉如破败的古庙。头顶廊檐破损得不成样，一副残牙零落的凄凉，有的木条脱离后散落在走廊，有的吊在锈蚀的铁丝下，风一吹钟摆一样摇晃。我径直来到西首上过课的教室，推开虚掩的旧木门，里面空荡荡的，不见一张桌椅，地面尽是凌乱的杂碎，散发一股霉味。蒙了积尘的黑板，依稀残留着学生们早年写下的“豪言壮语”和“离愁别绪”，有的字迹漫漶不清，内容却似曾相识，犹如故人的旧书信。倏然间我惦记起什么，转身走向玻璃残缺的教室后窗，拔开生锈的插销向外眺望。窗外依旧青山耸立，竹木蓊郁，恬静的晓鹿溪清澈碧亮，倒映着连绵的翠峰，将背阴处的溪水洇得绿莹莹的，愈发显得清灵秀美。阳光映射的溪面，闪耀着粼粼波光，底下斑斓的卵石清晰可见。稍稍往东瞧去，新砌有一道石步礅，酷似半片拉链横立水面，水波穿过石礅的间隙，原本平静如砥、悄然无声的“镜面”遽然迸裂，在哗哗的喧响中化作千斛珠玉倾泻而去。溪对岸的石埠扩展成公路，原先的拱形小石桥仍还在，不过在它上方新建了一座混凝土平桥，与石埠公路连接，供车辆往来通行。而桥下涓涓淌出的细流，恰巧来自我老家门前的小溪，此刻看着它们欢快地汇入晓鹿大溪，让我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桥边斜坡呈梯形的农田种着整畈的红枫、豌豆和青菜，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再往上，大片大片油绿的毛竹林，郁郁葱葱向岗顶漫去。当此情境，很自然地使我想起当年和同学们上竹山拗笋尖、抠蝉花、折映山红，下晓鹿溪游泳、洗衣、捕鱼、摸蟹，趴田头摘豌豆、拔萝卜、掘番薯，躺石桥边软绵的草丛上晒太阳、背英文单词、看武侠小说……

沿着走廊，我一间一间巡睃教室，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又好似抚慰一份久违的念想。老师们的音容笑貌，同学之间嬉笑怒骂的情景桥段，像影片一样在脑际浮现。我甚至还想起自己在夜幕下的操场汗流浃背学自行车，“狗头颈”凫水回来挨班主任训罚；想起了摸黑扒铁门溜进隔壁电视机厂门卫室观看梁朝伟主演的“绝代双娇”，大中午逛到晓云街小商店打“超级玛丽顶蘑菇”；想起了校门口老大爷雪白的麦芽糖，斜对面点心铺国云大叔香甜松软的花卷和淡面包……

在最后一间教室的黑板上，见到几个斗大的粉笔空心字：在青春里等你。原是九六届校友举办纪念活动留下的印记。凝视这六个字，心头泛起一阵感慨。母校记着我们年少青涩的模样，留下了我们年轻的脚印和欢悦的笑声，但终究无法带我们重回青春时代。人到中年的我们，来到母校，慨叹岁月这把“杀猪刀”的无情，更多是对逝去的青春年华的怀念和追忆。

离开前，我站在濒临颓圮的教学楼前，请老同学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算与母校同框留念。我知道，过不了多久，这片曾经响彻琅琅书声的废墟，终将湮没在山风徐徐里，但留在我们青春里的母校，永远不会在时光荏苒中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