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九十二)

四川三哥 · 发表于 2017-9-18 08:4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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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踏破铁鞋千里寻证人,他人却是曾经旧相识

      胡斌,由于我送医院及时,那条摔断了的腿终算保住.经过两个多月医生治疗,护士和家人的精心护理后痊愈出院.那年,也是他退休的年龄,出院后没多久就办理了退休手续."就业职工"普遍工龄很短,工龄短了退休工资就很低.政府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政策,让这些人尽快觉悟悔改重新做人,退休后可有子女顶替一个名额参加工作.于是,胡斌就让他二十一岁的女儿胡梦梦顶替.工种还不错,她分配在我们机械班做电焊工.
   话说,我救了胡斌,他们全家人都非常感激.三番五次都来叫我去他家喝酒吃饭.由于不同的身份,我不敢和他过多的接触.几次邀请,都被我拒绝.后来,教导员知道了这个事,他给我谈话说:"小张,你救了胡斌我们全厂所有的人都要向你学习.学习你奋不顾生的大无畏的精神.你是我们厂的先进榜样,也是我们厂见义勇为的标兵.虽说胡斌曾经犯过法坐过牢,但他已得到应有的惩罚.经过改造,他已经悔过自新.像他们这样的人内心都很孤独也很脆弱,我们要去多接近多关心,让他们从灵魂深处真正得到净化,让他们彻彻底底的融入到人民群众当中来.决不能岐视他们,更不能有仇视的心态对待他们.听说,他家几次为了感谢请你吃饭都被你拒绝,那是不对的.这样的话,就显得我们要和他们划清界线,仍然是敌我关系,这是违背《正确对待就业职工》的文件精神的."
   听了教导员这些话,感觉自己的确有点过份了.胡斌再次邀请我我没有拒绝,去了他家吃了一餐饭.胡斌家住在黄河大桥边上,老砖厂废弃的轮窑里.由于住房紧张,厂里把旧轮窑进行改造后提供给"就业职工"们住.胡斌个子不高,一米七不到,瘦小的身子但非常结实.特别是那双眼睛,智慧中闪烁着温情.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说得最多的是:"你是个好人,也是第一个来我家喝酒的客人.这么多年来,我今天是最开心最高兴的一天."其实,他心中有好多话要说,由于初次接触他怀有戒备之心,欲言又止.他接着说:"1969年我被判刑,由于在劳改农场表现突出几次减刑共五年,提前释放后政府给我安排在建设兵团工作.如今,妻子儿女也来到了这里与我团聚了."他还告诉我他老家在浙江东阳,有好多年没回去了.他觉得老家没什么可留念的,打算退休后就留在格尔木.我默默地喝着酒听着他的讲述,心里产生出莫名的感觉.同情,反感,怜悯,漠视还有其他,复杂的心情好似五味俱全......
   在艰难的取证中,江西的李毅还算得上一帆风顺,没费多少周折就拿到了证明并得到其他俩人的线索.寻找胡斌,苍天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我在东阳苦苦寻找,可他却在格尔木安享晚年,而且我与他有过不同寻常的交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当我得知此胡斌就是彼胡斌时,兴奋,激动,悔恨,感叹使我一夜都没合眼.胡斌啦,胡斌.你居然是害我父亲的凶手之一,早知如此我当初何必救你.前两年你还托人想把女儿介绍与我,我幸亏没同意.否则,我如何面对我的兄弟姐妹?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也罢,也罢.胡斌与李毅一样,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都得到应有的报应.这就是佛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何况李毅我都能够原谅,还有什么不可以原谅胡斌的?相比之间,胡斌付出的代价更加沉痛.第二天一大早,东阳县邮局刚刚开门,我就给大哥挂了长途.把这边的情况作了一个详尽的叙述,把胡斌的住址也告诉大哥.叫大哥直接去他家,叫他把当年如何陷害父亲的详细经过写出来,然后寄给我.
   三个证人(也可以说是冤案参与者)已经找到两个,还有一个就是湖南零陵县的颜中清.说到湖南,我想到了小岛砖厂的郭济云.他老家就是湖南的,他更是我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在江西找到李毅后我就写信给小郭,向他打听零陵与他家有多远.小郭回信说,他家是永州的,和零陵同一个地区是邻县.他还告诉我,他已探亲回湖南老家.如果去零陵可去找他,也许能帮上忙.我收到小郭的回信激动不已,这真是天助我也,去东阳有青姐相帮,去湖南更有知交援手......
   回到梁弄后,打算近日动身前往湖南.可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顿感囊中羞色.在格尔木临走时,哥姐给我的500元钱几经折腾现在已所剩无几,恐怕买张单程火车票都遥不可及.再向大哥发电报要钱,实在难以启齿.有钱的时候大手大脚不知道节俭,如今急需用钱了就成了伸手族.可事已至此,后悔已晚.向青姐借钱更是情理不通,青姐陪我跑东跑西我都无以回报,哪还有脸面向她开口.那天晚上,我一直到后半夜都未能入眠,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快到天亮,我突然想到在格尔木时有同事说浙江的小商品很多,而且很便宜.我想,何不带些小商品去湖南卖掉赚点钱做路费呢.第二天一大早,我向青姐打听梁弄有什么小商品出产,我想带些去湖南卖.青姐想了想说:"梁弄地处山区,经济不是很发达,工厂也不多.不过,有一家袜厂生产的尼龙祙子质量还不错,价格也便宜,出厂价大约一元多点一双(在当时,尼龙袜在商店里价格是三元多一双).有很多跑供销的人,出差时都会带些到外地去拉关系.怎么了,你是不是没钱做路费了?"我赶忙说:"不是,不是.我想顺便带点去卖卖看."她说:"这边拿货没问题,钱可以把货卖完后回来再付,袜厂的厂长和我们关系很不错的.但你要问清楚湖南的销路怎样,不能盲目行事."于是我马上赶到梁弄邮局,给小郭发了个电报,把卖袜子的想法给他说了说.
   第二天,收到小郭的回电.说:"我处尼龙袜三至四元一双,可拿五百双来试试."我接到回电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如果一双能赚个一元钱,五百双那就有五百元好赚,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马上和青姐来到梁弄袜厂,厂长叫人给我提取了各种男女袜子五百双,并由青姐担保出了欠条.第二天,青姐送我到梁弄汽车站.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出门要多加小心注意身体,管好自己的钱财.袜子卖不完带回来,退给厂里就是."青姐在我临上车前塞给我二十元钱,说:"出门在外不要亏待了自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这点钱权当路上零用."我表面上礼貌推让,其实心中大喜.这真是雪中送炭啦,我正愁买火车票的钱不够,打算绕道观城去关叔那里借钱呢.
   我在余姚乘上西去的火车,在萧山站转车经浙赣线进入衡柳铁路.经过三天三夜的颠簸,我在湖南永州管辖的冷水滩火车站下了车.我背着两只沉重的行李包走出车站出口,正想放下包袱歇息片刻,小郭就迎了上来.好友久别重逢,特别是在这他乡异土甚是欢天喜地,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小郭家住在离冷水滩还有五十多公里外的枚江镇,我们再换乘班车,两个多小时后到达小郭家.小郭的父母和二哥二嫂(他大哥是我们砖厂的司务长,大嫂也在我们砖厂工作都不在家)非常热情的接待了我,把早早就准备好了的一桌湘菜端了出来,他父亲亲自给我斟上满满的一盅土酒(糯米酿造的米酒),再给自己斟满后举杯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干杯!"小郭和他母亲还有哥嫂也同时举杯敬我,甚是热闹非凡.喝着酒吃着菜,我仿佛又回到了四川.他们的口音,他们的菜味,与巴蜀人的口音和川菜味道是何等的相似.这一餐吃出了久违的家乡味道,吃出了一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味道.有温暖,有热情,更有亲情......
   酒过多巡,醉意渐浓.小郭父亲详细问了我要找的证人的地址和姓名,还有年龄和各种情况等等.我一一回答了他.郭父说:"你放心,虽说他不是我们一个县的,我也有办法找得到的.我可通过零陵县的各公社的书记社长去找,这些书记社长我大多数都认识,每次地区开三级会议(公社,区委,县委三级),县与县之间的干部都会相互交流农业生产经验,所以经常接触.找人的事交给我来办,卖袜子的事情你和济云俩人安心去做,明天我们大家分头进行."那天晚上,郭父和我聊得很晩才睡觉.我和小郭俩同睡一张床,由于酒意一直未退,我和小郭又接着天南地北的聊.我问小郭:你父亲是什么干部呀,怎么那么大的权力?可以通过邻县公社书记社长找人."一开始小郭不肯说,在我再三追问下他才说他父亲是枚江区区委书记.我恍然大悟:"哦,怪不得他的谈吐与众不同,他的举手投足都非同凡响.而且,谈话中时不时带有一种官腔,时而威严如钢,时而又柔情似水.原来他是统领几万人的父母官啦."
   第二天,我和小郭背上尼龙袜子穿梭在街头巷尾,高声叫卖引得了许多人的围观.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生意,在刚刚开放的年代里,人们还不太适应这样的经商方式,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我红着脸应对着这些人的询问.不过,我们袜子的价格倒是吸引了一部分青年男女兴趣.同样质量的袜子在商店是三元多四元一双,而我们统一价二元五角一双.价格虽然偏低,但购买力毕竟还是有限.在当时经济非常落后的湖南,对老百姓来说未必买得起.一双尼龙袜和一双普通线袜价钱之间的差异,有着天壤之别.第一天,从早上卖到晚上俩人一共也就卖出去二十几双.期间,还被市管会戴红袖章的人多次撵来撵去.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郭家,小郭的父亲关切地问我们卖买情况如何.我告诉他:"今天一天就卖出去二十几双,按照这个进度五百双可能要卖上二十天."小郭的父亲沉默良久后说道:"这样好了,我明天写个条子给几家供销社,你们去找他们可能会帮上忙.另外,你找人的事我已按排人去落实,有了消息我马上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