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个月的选几首

采鱼 · 发表于 2009-6-4 00:12:40

夜行

“余下的这些要留给自己。”一个女人从内部
扣紧她的光亮
赭红的山坡落满行人。雨水和夜晚向下
不住流淌
雨伞破了，他们一道吮吸混合的膻腥
饥渴者干脆把伞扔掉
抬眼望去，远处，尚有一截空荡的石阶
有什么东西被水冲走了
身后是黑压压的人群，黑压压地挨上来
凌乱的灌木从。低垂的天幕
惊飞的乌鸦。记忆。时间。这一切
被雨水粘连在一起
这一切，都那么不可靠

泅渡

多少个晨昏，她来到海岸，看巨汐起起落落
在此之间，定有一个入口
当她化身成海獭，便得以从这个入口
游向一座海岛——旷远，渺无人烟
是的。现在，她正匍匐在那岛上
一次提早的泅渡，将延迟
她数年后渐来的衰老
不久，她便还回人形。终日在岛上
笃笃地行走。双脚离地
如悬浮于真空

初夏

夜晚的行走如船只飘浮于水上。梦境中
肢体摇曳而模糊
荔枝树下，夹竹桃香气弥漫
带你到更深的夜晚。——再次想起
一些辽阔的事物
在天幕和旷野之间，有孤独的树
夜飞的鸟，它们安静得没有名字。还有许多话语
在时间背后，杨絮般滑落，散开
被风吹远。从未发出声音
为何存在已不重要。但它们存在过
也许还在那儿。在柳梢头
风和叶片的间隙
在湖面，明月与暗影交织处。你因此
有了光亮。尽管
夜晚的人群中，这光亮如此缓慢
如此微薄

鹅卵石

泰山于我何用？干脆地沉入湖底吧
你看这湖面明净
日趋完美
春风也不忍吹皱

纸上人

你死去的昙花在我体内重生过。
一次，或者更多次
穿越骨肉，逼近膏肓。余下的空缺忽明忽暗
拒绝欢喜
愁怨，一切形而上的参悟
由此成就一座悬崖，供人们站立
安置葳蕤的枝叶

今日何其之多，徒生厌倦
而玉兰清甜，玫瑰冶艳。我还要一如既往地爱它们
在庭院内，与众人一起
绕着餐桌漫步
想你经久的孤寒，必有平面的尴尬。

下坠者•灯盏

从空中掉下来的人是你。你保持
坠落的姿势
我应该认识你，包括你的千万个替身
日光灯忽然亮起，致使我瞬间失明
这一瞬间
我怀疑自己的旁观者身份。也不确定
是否认识自己

当我写下“清晨的荔枝树”，我已不在那儿
缘于语言的先行，或滞后
我时常成为自己的旁观者，与那棵树
隔着一段距离
因此，我可能离你更远（或更近？）

前几日，他笑说“这样不行啊，你看起来
还像个女孩”
哦，还像个女孩...想起十年前
校园舞会，白裙子在霓虹灯下
一波波开花
另一盏灯亮在不远处，温润如泉
又似恒久昭示

说到这些时，我不在荔枝树下，也不在这里
数年来，我分身于少年和中年
竭力守护一只飘摇的灯盏。唯有第三个我
占据我的躯体，读书，看戏
关注衣食
偶尔把这“还像女孩的脸”，转向两侧
看见那两个我正一寸寸移动
一个要弃我而去，另一个要与我会合

那么多灯盏匆匆熄灭。你坠落时
没有人惊讶
我原想在你经过时，伸手拦住你
这念头仅一闪而过，——我怀疑自己的身份
更自知手臂孱弱
况且，你一直保持下坠的姿势
似乎不至于彻底坠落
而你的灯盏还在远处，若隐
若现

同行者

树林里有我的同行者。他们随着流水起浮
舞蹈
把种子埋入石穴
时而自远处向我挥手，撇开我的肢体
与我过着同一个节日
雷声喧噪，但不影响他们
结出瞬间的榛果，爆出悲恸的鸣响
如果这时，更多人惯于
在人行道上闭目
侧身，或者背靠犹疑的山水
指点迷津
我告慰空中的榛果，不必给清风涂上
莫须有的颜色，不必让黑夜
怀有双重黑暗
当我和他们一起低头，埋下手中的种子
所有的瞬间正绵连向前——
以至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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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写越不能满意了。内心所思所想，技术地再现时，总感觉已发生变形（虽然也会有新发现）。我甚至在一首诗里，把作诗，比打太极，比作“狎技”，渐生厌倦。也许这只是暂时的，阶段性的吧。